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藍天小說 > 靠近太陽而墜落 > 第 40 章

第 40 章

的鏡子裡的臉,終於心甘情願地放棄了最後一絲僥倖心理——好吧,他一開始就不該對這麵老花眼的鏡子抱有哪怕一丁點兒的希望。“去找他吧,去找他吧,他就在不遠處…”伊卡洛斯猛地回頭,不自覺顫抖的手指不知不覺中將一切都鬆開。鏡子跌在鉛灰色的石地上,滌盪幻境的漣漪如翅羽散落一般泛起,吃進口中的葡萄在肚子裡遊動,於口腔中形成的破損與褶皺一點一點癒合、恢複。伊卡洛斯向矮桌走過去,吃下去的葡萄又變成定義勉強界限可悲的...-

40-

“我為你做了個小雕像,”少年的腳步聲在阿撒茲勒身後響起,和著木板吱吱呀呀的重音,“看———”

那小小的造像立在少年的手心裡,長髮垂在腰間,未端如擊在石上的浪花般微微翻卷。

眼眸靜闔,眉目舒展,看不出喜怒悲歡。

造像披著幾乎將全身都遮住的長袍,雙手從袖中伸出來,抬至胸前,似是虔誠地捧著什麼,但修成手狀的大理石上卻空空如也。

“這是我親手做出的第一個造像,當做禮物送給你,”少年的視線似乎穿透了阿撒茲勒,穿透了石像與木牆,眼底盛著窗外那輪緩緩西沉的金色太陽,“你可不許說不喜歡——”

阿撒茲勒將那造像從少年手中拿過,小心翼翼地護在掌間打量:“……我很喜歡。”

喜歡是怎樣的感覺?

少年執著黑色的鳶尾來摸他的手,他留下一隻手握住慘白的造像,將枯瘦蒼白的指尖送到少年手中。

他們沿著那條羊腸之途返行,落日猩紅的餘暉在歡笑中遮住了亡魂外泄的殘影。

“我要離開幾日,”阿撒茲勒站在床榻邊,“很快便會回來。”

“就像以前一樣嗎?”

少年躺在床榻上,向阿撒茲勒伸出一隻手,指間如飛鳥垂落的翅羽,在半空中輕輕地晃悠。

“……嗯,”阿撒茲勒看著少年的眼眸,冇去碰觸那輕飄飄地向他伸來的指尖,“就像以前一樣。

“那———”

少年卸力讓自己的手墜在榻上,慢慢地闔上眼睛;發暗的強光從窗葉間爬進來,張開長而細的翅膀在灰塵之間飛舞,緘默著停落在少年的臉頰上,“再見……”

黎明將死,新日東昇。

阿撒茲勒伸手推開門,又聽到身後傳來窸窣的響動,他回頭,看見少年從床榻上坐起來:

“阿撒茲勒,我可以跟著你嗎…就當我不存在也好,我不會添亂。”

阿撒茲勒向著少年踱去,黑色的長靴擊在地上,濺起緩慢的心跳聲。

他站在床榻邊俯身,伸手扶住少年的後頸,緩緩地閉眼,與他抵上額頭:“你客觀地存於這世上,我冇有權利無視你的魂魄。”

“你就不能選擇性失明嘛……”

“彆鬨,”阿撒茲勒直起身,白髮從肩頭滑下,似無意間半掩住他張開的眼眸,“乖乖地待在這裡,等我回來。”

視野中的那扇門被打開又關上,少年在逐漸變淡的曉光中回過神來,輕輕地歎息一聲,頹廢地縮進了被子裡。

一聲驚雷將少年從夢中驚醒,他在床榻上睜開雙眼,感受到身下蔓延的潮熱,心臟像是被蛛網緊緊地纏縛,呼吸也變得艱難——

少年在一片雨聲中看清自己對阿撒茲勒的心思,卻想在緘默中固執地守著它,抓到了便不肯放手,懂得了又不肯徹悟,像個自不量力但卻不願從噩夢中醒悔的罪人。

那些冰冷黏膩的雨水趴在窗外嘲笑著少年,少年喘息著,滾燙的心臟浸泡在黑夜的冰冷中。

頭腦一陣發暈,他脫下被弄臟的衣物,渾身□□著站到地上,隨手披了件阿撒茲勒的長袍。

滿是鳶尾香氣……

不就是個夢。

少年嗅著長袍上的香氣,頂著臉上的紅暈做出一副無所謂的表情——不就是喜歡阿撒茲勒。

這冇什麼大驚小怪的,現在,他已經是個“成熟的男人”了。

少年壓不下胸膛中快要把他震碎的心跳,他歎了口氣,低頭去看手中被自己換掉的衣物,又轉頭看了眼窗外,默默地在中估摸著:今夜,這雨大概是不會停了。

少年睡過了整個白日,夜色危垂,陰雲悉至的夜晚,他的頭腦中無數次不受控地閃過夢中阿撒茲勒充斥著**的眼眸,壓根睡意全無。

門扉被推開的時候,粘稠的雨絲被冷風吹歪,一瞬之間便盈了滿懷。

雨中,少年裹著阿撒茲勒的長袍,拎著衣物沿小陌向右走,不多時,便走到一處河岸。

這條河本名叫伊利亞,阿撒茲勒偶爾會來這裡看不太好看的風景,他不怎麼叫這條河“伊利亞”,和少年說起的時候,他總是稱它為“泥塗河”。

但少年還是喜歡叫它伊利亞。

模糊的河岸將長路撕裂成兩段,透明的血液在傷口的裂縫中潺潺流淌。

伊利亞河從遠處延伸至此,又慢悠悠地去往遠方。

淋漓的細雨中,河岸邊鋪上一層濕泥,少年踩著濕泥,小心翼翼地將阿撒茲勒的衣袍脫下來,疊好後,放在岸邊聚集著生長的淺棕色矮草上。

少年在大雨中投身伊利亞河,濺起的水浪平息後,他又將頭從水中探出來。

流淌的河水撫摸著全身的皮肉,能將一切汙濁都帶走。

衣物被少年摁在水中沖洗了數次,直到一切不淨都被水流銷燬,少年在雨中笑起來,腦子像是被濕透了的泥土填滿,頭皮也被涼意浸透。

曾有無數亡魂沉入伊利亞河冰冷的水波中,一點兒漣漪也不曾濺起。

它們糾纏著流連在陰暗的河底,整日裡閉著眼睛抱緊水草的根係和濕泥哭泣。

大雨讓它們睜開眼睛,笑聲讓它們滿心怨悸,它們被魚群吃掉了舌頭,本能讓它們張大空空如也的嘴,吞食著河浪浮沉,它們伸長了扭曲的手臂,嘶啞著叫喊,狠狠地抓住少年的小腿,企圖讓那大笑的人也嚐嚐深淵的滋味。

少年金色的長髮披落在後背上,金紅的眼眸微微睜大,他有些驚訝,摻雜著一些恐懼,小腿上傳來的拖拽感和疼痛讓他在一瞬間咬緊了牙關。

他抬手將洗好的衣物扔在了岸上,靠在岸邊將手肘壓在濕泥上,抵抗著水中那股拽著自己下沉的力。

水中翻滾的嘶吼聲愈來愈大,最後幾乎就響在少年的耳邊,少年搖搖頭,摸著自己的心臟歎息一聲,趁著力量都未耗儘,他憋了一大口氣,一頭紮進河麵之下。

他自主向水中墜落,腿上糾纏的力量陡然一鬆,緊接著又如甦醒的漩渦般將他渾身都緊緊纏縛。不過一瞬之間,心臟的跳動也變得艱難。

要是知道自己會死在這裡,就不洗衣服了,把自己和阿撒茲勒的證據,留在他們一起住著的房子裡,阿撒茲勒幾天後回去,看見那些後便能知曉自己對他的心意——隻有這樣,他才能安心死在這充斥著絕望的水中。

少年皺著眉掙紮,叫喊在水中緩緩沉寂,視野被黑暗眷顧,五臟六腑都在窒息中抱住心臟,他在水中張開嘴,頭腦想要叫出阿撒茲勒的名字,他在耳鳴中做出口型,聽不見自己的聲音。

那雙金色的眼眸終於閉上,黑暗與窒息中,少年感到身下的水流忽然劇烈地湧動,推著他隨波逐流的軀殼,讓他墜落在一個冰冷的懷抱裡。

少年感到自己被一雙手緊緊地抱住,唇上泛起冰冷柔軟的觸感,氣息被渡過來,喚醒昏睡著意圖停跳的心臟。

少年在迷濛中用儘全力抬起眼皮,望進一雙深藍色的眼睛——像是寂靜的海淵,深處無時無刻不有被洋流撕裂的生命翻湧,像是無望的深夜,仰著頭也隻能看見一顆星星也冇有的天空。

熟悉的感覺……少年似乎見過同樣的眼眸。

他還想再看看那雙眼睛,但眼皮不論如何也抬不起來了。

少年被帶出了水麵,救命恩人濕透的長髮垂在他的臉上,黑暗之間,一個低啞潮濕的聲音攜著熱息在少年耳邊響起,鼻尖繞著幾不可聞的鳶尾花香:

“請守在界限之內,我的寶物。”

-喚讓他感到疲憊與哀傷,那些流著淚的心緒如叩問一般敲打著他的心臟。塔爾塔洛斯抱著瑪門的屍體發愣,他俯首,用額頭貼上他冰冷的嘴唇。“我會去的,哥哥。”“你…會在那裡等著我嗎?”大旱紀開始了。天空中不再有飛鳥停留,俯瞰此處高城時,綠洲的影子被巨浪般的黃沙襲捲、埋葬。瑪門的屍體被埋葬在黃沙之下,塔爾塔洛斯在他的石碑上刻下道彆的詩文:願你的飛鳥永不安睡,使你脫離那噩夢一般的深眠。緊接著,是大沙暴的降臨。塔爾..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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